夜黑风高。
何苗成竹在胸,虽有袁氏为对手,但他自认有太后撑腰,信心颇足,睡的甚香。
而在袁隗、袁基眼中,何苗这是个草包,对他们毫无危险而言。
叔侄二人谈到很晚。
“丁原也好,董卓也罢,他们都没法跟我争。”
“这五万兵马带回去,京都之事便定下了。”
说到这,袁隗笑容满面:“日后这天下事,便是我袁家说了算。”
四下无人,叔侄俩谈话也逐渐胆大起来。
袁基略作犹豫,还是道:“事成之后,袁家基业,又该怎么分呢?”
听言,袁隗笑了:“你就放心吧,你本是兄长这一脉的嫡长,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本初虽德望甚高,又有手段、且得人心,但他不修儒道……而我袁家的《孟氏易》,又是操控气运的绝妙之法。”
“伯业又不在了,到时候,有些事还需你来做。”
袁基甚喜,拱手示谢。
“修行不可懈怠。”
“是!”
“好了,先下去歇着吧。”
袁基退回自己房中。
隔壁,淳于琼已是鼾声大作。
想到叔父之前说的话,袁基难扼心中激动,取出《孟氏易》秘章研习。
儒学曾融合百家,修经是这一脉的主干,可以视为道。
而修经之后要施展出来,便是所谓的——术。
前者如同等级,后者如同技能。
这里面分门别类,各有不同。
广到世家师门传承,专精皆有不同,如蔡家修音道、走偏门;郑玄修传经、算是最正统的儒道;袁氏所研习的《孟氏易》,最擅长的就是控制气运!
再有一些天赋卓绝者,他们自己悟出一条不同的路来,修成某种手段。
但这种人往往相当低调,不会轻易将所学告知他人,透露于人前。
儒家能用的手段很少,但功能性强大,不藏着是要出事的。
哗啦——
袁遗死后,袁基便是二代中的儒学扛鼎人,勤奋是必要的。
然而,勤奋的不只有读书人,还有武人。
砰!
他的窗户突然被顶飞,同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屋内。
“谁!?”
袁基惊呼一声,同时去床头拿佩剑。
房门也被踹破,守在外面的两个武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m.songdongxs.com
“动手!”
房顶上传来一声轻喝,张郃纵身而下,挥剑将入门的武士砍翻在地。
袁基眼见来者不善,果断放弃拔剑,转而往窗口逃去。
高览一手将桌举起,奋力向前砸去。
砰——
“噗!”
袁基一介书生,哪经得起他如此重手?
当即吐血,身体撞在门窗底下。
高览一步踏出,那桌子反弹回来,在他脑袋上开了花。
“吗的!”
他骂了一句了,从腰间拔出蔡邕注入过功德的剑就砍了下去。
袁基避无可避,立时身死。
他圆睁着两眼,写满了不甘。
半刻之前,他脑子里还做着美梦……
“去杀袁隗!”张郃道。
“走!”
高览提剑转身。
剑身上清气冒起,附着在上面的血像是沸腾了一般,不断鼓着血泡,替高览抵消功德反噬。
淳于琼毕竟是武人,听到动静第一时间便醒了过来。
翻身而起。
正想去救援袁基,见已有人提剑出门,登时明了:袁基已死!
“围住他们!”淳于琼喝了一声,他提着刀快步往袁隗屋中赶去。
张郃高览两人挥剑,瞬杀袁家武士,庭院横尸一片。
“两个一流!?”
淳于琼惊而失色,仓促撞开袁隗房门:“太傅!”
“出什么事了?!”
袁隗也不是瞎子,听到动静也已起床,正在仓促披着袍子。
“有刺客,侯爷已经被害……”
淳于琼话没说完,一剑冲他后背砍了下来。
他及时警觉,大吼一声,挥刀转身,挡住了落下的剑锋。
高览以剑逼刀,压着他一路往后退去,同时喝道:“你杀袁隗!”
张郃望了一眼面前的老者,摒弃心中最后一丝忌惮,挥剑即出!
袁隗无法躲过。
然而,剑落下之时——
昂——
他体内爆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袍服剧烈鼓动,穿在里面的单衣浮现一道龙影,震在剑体之上。
砰!
一声脆响,长剑崩断。
张郃踉跄而退,鼻子喷出血来,神情愕然。
袁隗又惊又怒:“好大的狗胆,谁派你来的!?”
“换家伙啊!”
高览怒声提醒,挥剑连砍,压得淳于琼不断后退,难以还手。
片刻之间,已是险象迭生。
袁隗眉头一凝,老手缓缓抬起,当中又浮现一道龙形,猛然扑向高览!
“当心!”
张郃提醒及时,高览迅速后退,躲过一击。
“这是什么手段?”
两个武人都大骇。
在武夫眼中,哪怕是超一流的统帅,一旦被近身也就是待宰的牛羊。
袁隗区区一儒生,怎还有还手之力?
抬手龙影……是不是太玄乎了一些?
思绪片刻闪过,张郃取出一口刻刀——
袁隗第一时间盯上那口刻刀,目呲欲裂:“鸿都刻刀!”
昔日,蔡邕等人联手刻熹平石经,用的就是这口刻刀。
近来,蔡邕修为猛涨,功德如云,也是用的这口刻刀拓石书传儒学。
这是蔡邕的家伙事!
张郃扑了上去。
也谈不上多少技巧,一刀就冲着袁隗脑门扎了下去!
“啊!”
袁隗不安吼叫。
气运爆发,再次将张郃震飞。
高览一脚踹飞淳于琼,接过半空中的刻刀,接替张郃补刀!
刻刀抵着气运的压力前行。
擦过透明的龙躯——
噗!
终于,在袁隗头顶带出了血迹。
“啊!”
袁隗吃痛大叫。
外面的袍子立时震成了布条。
穿在里面的单衣清光如月,气华氤氲而起。
“噗!”
刻刀猛震。
高览自己也狂喷出一口血来。
他并未撒手,见气运盘在对方头顶,重新形成防御。阳光文学网
他手捉刻刀,往袁隗后心就是一刀!
那件单衣里的功德清气澎湃如潮水,径直砸向高览。
高览觉得自己像是被海浪卷了一般,接着眼睛、鼻子、口耳血流不止,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然而,袁隗终究是个书生,还是个老梆子书生。
他吃了一刀已经扛不住了,惨叫后退。
“我来!”
张郃缓过神来。
武夫是很耐曹的。
他重新接过刀,追着袁隗扎!
期间,又中一刀,刺中袁隗大腿。
张高两人很难。
没刺中,就是被气运挡住了,他们要承受气运反击。
刺中了,那就伤了袁隗的功德之身,在那件单衣的加持下,即便有刻刀庇护,他们两也被那海量功德击伤。
两人苦,袁隗亦苦。
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同志,哪经得住两个年轻小伙两头开洞?
便是有单衣庇护,也被刺的走不动了,坐在地上痛苦大呼。
“别走。”
“老梆子,今天杀定你了!”
两人抹了一把鼻血,又冲了上来。
袁隗头皮发麻。
一道人影蹿了过来,将他背在背上。
是受伤的淳于琼!
“太傅你庇护我!”淳于琼喊道。
他也受伤了,且远不是张高二人对手。
一旦袁隗身死,他也活不了。
“好!快些走……快些走!”
于是,淳于琼背着袁隗跑,高览张郃则在后追赶。
《孟氏易》确实是精妙之法,竟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力挡两个一流武夫。
这还多亏了二人带着刻刀,刺伤了袁隗,使他难以完全发挥。
否则,两人搞不好只能放弃逃离。
而此刻——
高览左手抹鼻血,右手扯住逃跑之人,并大喊:“扎他!”
张郃亦左手抹鼻血,身子蹿起,右手就是一刀。
“啊!”
袁隗惨叫。
刻刀入半寸,张郃身如筛糠。
刻刀再入半寸,他又鼻血狂涌,整个人倒了下去。
“扎淳于琼……”
“好!”
淳于琼听得一激灵。
高览已接过了刀。
淳于琼上面被袁隗盖着,他只能冲着淳于琼屁股上来一刀。
“啊!”
淳于琼大叫,猛地蹿了出去。
虽然步伐踉跄,但却跑的更快了。
身后两人摇摇晃晃的追着,像是坑里爬出来的僵尸一般。
等到稍缓过劲来,武夫的能力便又爆发,嗖的一下蹿了上去,唰唰扎上两刀,接着又让气运震的嗷嗷叫、或是让功德反噬的满地打滚。
就这样,追击者和被追者皆狼狈无比。
淳于琼一路跑到街道尽头,才算摆脱了二人,惨叫狂奔而去。
背上的老头又痛又怒,嗷嗷叫着哭,全无太傅气度。
“累死我了,吗的!”
“在一个老梆子身上栽了跟头。”
“他吗的,那到底是什么手段?”
两人骂咧咧的说着,依着大门坐下来歇息。
他们一边骂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些瓶瓶罐罐。
张郃手都在发抖,还细致的挑着。
“挑个屁啊!”
高览一把全夺了过来,将瓶塞拔开,将里面的丹药悉数倒在地上。
摊开手从左往右这样一抓,捏了一把满的,跟豆子似得往嘴里塞。
“粗鲁!”
张郃骂了一句,接着迅速效仿。
血流止住,元气也渐渐恢复。
他们又取出几张纸——蔡琰写给秦沧的音谱,祭出来修复己身。
不远处的屋顶上趴着两道人影,盯着正在糟蹋东西的张高二人。
“这谁啊,竟敢对袁隗下手?”曹洪心惊肉跳。
“还能有谁?肯定是秦覆之的人!”曹操嘿了一声,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秦覆之是知道袁氏一定会夺取丁原所部的,但他依旧这么做,原因就是他想直接做掉袁氏的人。
“这小子愈发的阴毒了。”
曹操心中忌惮越浓。
“袁隗身上的龙形是怎么回事?”曹洪又问道。
曹操眼睛眯了起来。
正要回答,下面的张高二人恢复了过来。
“让他跑了,怎么办?”高览道。
“我们尽力了。”张郃摇了摇头:“想来袁隗也胆裂,不敢去函谷关了。”
“其他人呢?”
“哪个其他人?”
“曹操他们,要不要一并做了?”高览又问道。
屋顶上两个姓曹的连忙屏住了呼吸:吗的,不至于吧!?
“还有那个何苗,那货就是个废物,比曹操他们还好杀,一并做了吧。”高览又道。
曹操看了曹洪一眼,意思是:扛得住吗?
曹洪连连摇头,做了个嘴型:准备跑路!
“不必。”
“主公交代了,只做掉袁氏这一路就行了。”
张郃的话,让曹操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着两人起身往屋内去了,曹操连忙下了楼,低声道:“他们有眼线盯着我们。”
“不是说不会对我们下手吗?”
“自己的性命,岂能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曹操摇头:“别回去住了,换个地方藏着。”
“好。”
屋里,两人准备点火烧了房子。
高览在袁基身边捡到一本《孟氏易》,下意识的就要丢了。
“拿过来!”
张郃劈手夺过,看了一眼:“这东西搞不好是宝贝!”
“你看得懂?”高览纳闷了。
“当然。”
“里面说了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点起一把火来,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谷城令不断擦着脸上的冷汗。
“县君……”县丞声音发抖:“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看!你有几个脑袋去看!?”谷城令骂道。
那住的可是当朝太傅、袁氏之主……连袁隗都敢杀,这种事是自己等人能掺和的吗?
不知道还好,知道的太多,只怕三族不保!
他解下腰间印绶,交给县丞:“你收着,我明天就回益州老家了,这官不做了。”
火势熊熊,将城中人惊醒。
“太傅他们遭受暗杀!”
“什么!”
何苗吓得连夜上马,就要回洛阳。
“车骑将军!”
几个宦官连忙来扯缰绳,道:“将军,我们要去函谷关啊。”
“去个屁,没看到有刺客吗?”何苗骂道。
“刺客未曾对我们下手。”宦官又道:“您可是太后兄长,当朝车骑。”
“放屁!我兄长还是大将军呢!”
何苗压根不听,拨马就走。
到了城门口,却被曹操拦住。
“车骑将军是要回洛阳吗?”曹操问道。
“是孟德啊。”何苗点了点头,又有些慌乱:“我是要回去了,你莫要拦着。”
“太后让车骑过来,是要您带并州军回去的,如何复命?”
“那是我的事……”
“我愿为车骑将军效劳。”
曹操拱手作揖:“愿接过太后之命,领回之兵,必为朝廷效劳!”
这是自己办的第一件大事,直接逃避确实不好看,曹操愿办也好。
毕竟,自己是他上司,这功劳他还夺得走吗?
何苗取了诏书、虎符等信物,丢给曹操:“好好做!”
“车骑将军放心!”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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