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芜市。

  裴祥云郊区老宅。

  “余修然!外面开始下雨了,快和我一起把院子里裴叔种的那些花搬进屋!”

  孙诠拎着装满青菜的塑料袋子,冒着雨跑了回来,

  他把两扇虚掩的大铁门关死,把上下两边的门闩全部都锁上,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珠,快步走进了屋里。

  话喊出去半天,没听见回应声。

  孙诠不禁觉得奇怪。

  刚刚他出去买菜的时候,就看见余修然在床上睡得沉。

  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人还在睡?

  难道是因为裴叔给他换了药,所以他嗜睡的毛病又犯了?

  孙诠放下手里的袋子,迅速脱下了雨衣,走到楼梯口抬头朝二楼看了眼,又喊:“余修然?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还是没什么动静。

  他上了楼梯,推开了余修然卧室里的门。

  床上空空荡荡,被子叠得很工整,但是人却不在床上。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很小。

  “余修然?!你洗澡呢?”

  还是没动静。

  孙诠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走到浴室门前,推门一看,只见余修然浑身湿透,靠在墙边,坐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着。

  手腕上有好几条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流不止,被花洒里喷洒出的水稀释,流进了下水道。www.songdongxs.com

  孙诠脸色一白。

  他见出血量不是特别多,连忙将余修然从浴室里拖了出来,拿出绷带三两下缠住了余修然伤口,并用枕头垫高了他的脚,使他的头部低于脚步的高度,确保脑部供血,最后,又用一根粗布绳子缠住了余修然出血点的心脏近端,阻止了鲜血继续流出。

  “余修然你大爷的!我就出去买个菜!你就又给我整这一出?!”

  孙诠又气又急,他不停拍打着余修然的脸部,试图唤醒余修然。

  尚未彻底昏迷的余修然微微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孙诠把他拖到了床上,给裴祥云打了通电话。

  没过多久,裴祥云从外面赶了回来,手里拎着药箱,冲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他二话没说,便开始给余修然输液,重新包扎。

  几个小时后,余修然的脸恢复了血色,他呆坐在床边,斜靠在床头,怔怔地望着其中一个地方发呆。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四次尝试自杀。

  孙诠甚至为此延期了读研的时间,什么也不干,专门在东芜市守着他,督促他每日吃药治疗。

  毕竟除了他,余修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人了。

  “我告诉你,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找根麻绳跟你绑一块儿,甭管是吃喝拉撒睡,你就别想脱离我视线半步,我还就不信了,你还能钻什么空子?!”

  孙诠两手叉腰,原地来回踱步,嘴里没好气地不停碎碎念,“割腕这么损人的办法亏你也能想得出来,死也死不透,就躺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糟不糟心啊?你大爷的能不能惜命一点啊……”

  余修然动了动自己的眼珠,看向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的孙诠,张了张嘴。

  “我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孙诠的声音突然停住,他咬了咬后槽牙,指着余修然的鼻子,骂道:“你别在这儿给我扯犊子!裴叔天天忙着找稀释药,只要能配制出来,就能消除实验药的副作用,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别用想这些没用的!”

  他顿了顿,弯腰趴在床边,语速放慢,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余修然,你听我说,现在,你只要能熬住,只要你能熬过这段时间,保持清醒,别变成疯子,别寻死,你就一定能变回一个精神正常的人!”

  “可如果根本没有什么稀释药,那我还要这样难受一辈子……”

  余修然的语气颓废,没有半分希望。

  闻言,孙诠仰头,无声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余修然,对任何事物都很消极,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

  孙诠甚至都害怕自己和余修然待久了,也会被影响到,然后变得消极。

  “一定能找到。”孙诠安慰道,“你余修然什么人啊,福大命大的,你现在经历的这么多,不过是老天爷觉得你这辈子过得太好了,所以给你来几个坎儿,不然老天爷心里不舒服。”

  这般安慰的话,在这三个月里,孙诠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说得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余修然身子朝下移了移,躺平在了床上,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眼皮低垂收敛,阴影让眼睛显得更为郁郁寡欢。

  孙诠说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可那没用,越是明白,心中就越是难过。

  “孙诠……”他闷声道,“我总觉得难受。”

  “你现在难受是正常的,等你不难受的时候,那就是好了。”

  孙诠边说,边坐在了地上,胳膊搭在床边,侧耳听着床上人的话。m.songdongxs.com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余修然又说:“我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可他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

  孙诠欲言又止。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又张了张嘴,想了想,不妥,又合上。

  之所以感觉空落落的,还不是因为忘了某个最重要的人。

  在余修然刚刚开始显露出遗忘的症状时,他让孙诠每天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提醒他度晚生到底是谁。

  可时间一长,孙诠都说累了。

  每天都要提醒一遍,然后到了第二天,又忘了。

  孙诠没有办法理解,余修然哪方面不优秀,干嘛偏偏在一个度晚生身上钻牛角尖?

  他便不再提醒了。

  忘了就忘了,忘了说不定还更好。

  这时,裴祥云拿着一杯淡红色的药走了进来。

  “修然,把这个喝了,补血的。”

  余修然也不抗拒,翘起脑袋,接过杯子,乖乖将药喝尽,然后咽了下去。

  “小孙,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裴祥云冲孙诠使了个眼色。

  孙诠心领神会,跟着裴祥云一起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老远,两人还是不放心,怕余修然听见,又下了二楼。

  二人在一楼的大门口站定,裴祥云冲孙诠摇了摇头。

  孙诠脸色变了变:“不是,裴叔,您别这样,我怪害怕的,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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