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晚生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余修然的父母,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无论在多么盛大的场面,她也从未怯场过,即使面对闪烁不停的闪光灯,她也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从容淡定地完成自己该完成的所有事情。

  可当度晚生站在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中,站在一户贴着“福”字的家门外时,她不自觉将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余修然的手微微攥紧,手心甚至出了一层薄汗。

  这与她上次来到这儿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次,这扇门打开,会出现两个对于余修然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她自知不讨人喜欢,有时候说话一板一眼,面对长辈,虽然维持礼貌尊重,但却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大,就去委婉自己的措辞,因此常常会无意间用话语中伤别人。www.songdongxs.com

  如若余修然的父母不喜欢她,她倒是也不觉得意外,但是会不好受。

  不过显然,余修然此刻的心情,不比她平静到哪里去。

  在来的路上,他的表情极其不自然,时不时暂停呼吸,然后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外,度晚生看着他的后脑勺,稍稍用力捏了几下他的手,很快,余修然也轻捏了几下她的手。

  没有言语上的交谈,但却已经将心中的意思传达给对方了。

  余戚水敲响了门,楼道里安静半晌后,门开了。

  “二姨,好久不见!”余戚水挥手喊道。

  吴清在看见余戚水时,颇为惊讶:“戚水,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余修然默默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红着眼眶看着吴清,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吴女士,好久不见。”

  吴清怔怔地盯着余修然,双眼逐渐被泪充斥,嘴唇微微颤抖。

  一只手举起来又放下,又举起,想去触碰面前的人,却又不敢,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失踪四年、生死不明的儿子。

  也许是当时吴清的反应太过感人,眼神变化被度晚生尽收眼底,度晚生竟觉得动容,以至于这个场景在她的心里记了很久很久。

  “妈。”余修然弯腰,轻轻抱住了吴清那副瘦瘪的身躯。

  简简单单一个字,让吴清紧绷的弦顷刻间绷断,抱紧余修然嚎啕大哭起来。

  余齐东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了面前的场景,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种家人团圆的场景,在度晚生看来,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只要是余修然开心了,她便也开心,只站在一旁浅笑,眼角微微湿润。

  余戚水哭得更厉害,最后,也顾不上别的,抱住度晚生呜呜大哭。

  度晚生没别的法子,只能任由余戚水的泪浸到了她的领口。

  ……

  几个小时后,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余修然也都挑挑拣拣说了。

  五个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煽情过后,气氛隐约有些奇怪。

  这份奇怪在每个人的心里感觉还有些不一样。

  度晚生奇怪,是觉得自己坐在这略显多余,明明是该单独留给余修然的团聚时间,却掺进了她这么一个外人。

  而余齐东夫妇二人奇怪的,是自己四年未见的儿子,再次见面居然直接领着一个儿媳妇回来。

  领回来也就算了,从进门到现在,竟一句话也不说,看模样也是个性格清冷的姑娘,似乎不好相处。

  余齐东暂时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余修然身上,作为一向在家中扮演稳重角色的父亲,他的表现比吴清要淡定许多。

  他端着玻璃茶杯,杯底沉淀着茶叶,杯身上还印着几个红字“优秀教师奖”。

  “这四年去你去哪了?”

  余修然心中早有措辞,他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在国外研读心理学。”

  “还整容了?”余齐东又问,他板着脸沉着声,想要端出庄严做派,可眼角残留的泪花还是暴露了他为人父的心情。阳光文学网

  “嗯”余修然说,“微调。”

  余齐东眼皮耷拉着:“好端端的一张脸,整成一个混血儿,怎么?对我和你妈给你的不满意?”

  “哎呀!”

  吴清甩手一巴掌拍在了余齐东身上,“他人没事就不错了,你就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让他说吧!”

  这一巴掌,把余齐东身上的架子全拍没了,他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三抖,半晌,将视线落在了度晚生身上,清了清嗓子,略显局促。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儿媳妇的经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好,所以也只能揪着余修然不放了。

  “爸妈,跟你们介绍一下。”

  余修然拉过度晚生的手,缓道,“她叫度晚生,不出意外的话,是你们未来儿媳妇。”

  余修然说完,度晚生紧赶着站起身,朝着余齐东和吴清深深鞠了一躬,“今天来得仓促,没能带什么礼物,希望叔叔阿姨见谅。”

  这样一番问候,虽过于客气,但端庄有礼貌,一下子就讨了吴清的喜欢。

  她教了几十年的书,最喜欢出身于书香世家的女孩子,觉得这样的女生端庄有礼,温婉可人。

  “晚生,这名字好听。”

  吴清笑眯眯地端过桌上的水果盘,挑了一个看上去最好的柑橘,塞进了余修然的手里,“别傻坐着,给晚生剥橘子吃。”

  余修然不语,默默剥起了橘子。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吴清坐在了度晚生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轻声细语问道。

  度晚生想了一会儿,回道:“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啊……”

  吴清喃喃重复了一遍,虽然跟她想象中有些偏颇,但也没差太多,“具体是做什么的?是卖什么?”

  度晚生回答:“什么都卖。”

  这回答模棱两可,吴清有些没听明白,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搜一搜:“你家的店叫什么名字?”

  一旁,余戚水托着下巴,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二姨,度晚生是度氏集团的总裁,身价上亿。”

  闻言,吴清和余齐东相视一眼,脸色皆是一变。

  此时,余修然已经把橘子皮剥好,开始不紧不慢地挑起了橘子须。

  “哎哟……”

  吴清唏嘘一声,默默松开了度晚生的手,朝外坐了坐。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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