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床头灯下,万希抱着被子坐在床角静静的看着计卿尧。
她的目光反复在计卿尧身上游走,没搞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有被子盖,原本和衣躺在床边的计卿尧觉得有些冷。一路奔波,再加上穿的有些少,江南的冬天夜晚冷得渗人,所以他到现在还没回暖。
于是他慢慢坐起来,抱紧了肩,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
“你下午没上班?”万希微微蹙起眉头。
“上了。我下班后过来的。”计卿尧看着角落里的大猫。
万希一怔,下了飞机开车过来也要三个多小时,这一路大多是盘山路,半夜在盘山路上有多危险她很清楚。
见万希不说话,计卿尧低声说:“我下了班就搭最快的一班飞机过来了。只是到了杭州已经七点多,开往瑶山这边的长途车已经停运。我等不到明天早上,就请个当地的司机送我过来。”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真远啊……尤其进山那一段,一路黑黢黢的,还挺吓人。”想到那段吓人的山路,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万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计卿尧以为吓到她,连忙说:“但是过来还挺顺利的。司机把我送到镇口,民宿这边没办法开车进来,所以我就自己走进来的。”他突然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就是这里路灯有点少,路也不太好走,绕了好久才找过来……”
计卿尧说的轻松,但万希知道他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
“阿嚏——”计卿尧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忍不住瑟缩,有些狼狈的说:“外面有点冷。”
万希这才想起来刚才他抱着自己时身上还冒着凉气,原来是在外面找了许久。
这里的夜晚阴冷阴冷的,想必是着凉了。
万希三两步爬到计卿尧身边,拿起被子将计卿尧和自己裹在里面。感觉到他的衣服还是冰冷的,万希伸手帮他解开衣服扣子。
“把衣服脱了,先洗澡,你这样会感冒。”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计卿尧知道她正在生气。
“我自己来。”计卿尧连忙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万希也不和他计较,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将水温调的比平时高一些,然后回到房间把计卿尧拉到淋浴下。
“老老实实洗澡,洗完了叫我,我去找萌萌给你拿件浴袍。”万希没有多看他,转身离开卫生间。怕计卿尧觉得冷,她又将空调暖风打开。
拿了睡袍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听到卫生间淋浴声消失了。
“我好了。”计卿尧老老实实呼唤她,他深知万希现在心情不好,自己还是顺毛摸的好。
万希推开卫生间,将浴袍递给他。
计卿尧刚把浴袍系好,又被万希拉着坐回床边。他敏感的发现空调打开了,热风呼呼的吹着,一点也不冷了。
万希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吹风机,默不作声的站在计卿尧面前帮他吹头发。
“我来……你不高兴?”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计卿尧小心翼翼的问。
万希没说话,就在计卿尧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吹风机声音太大万希没听到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那声音有些哽咽,竟不像万希平时的声音。
计卿尧微微一怔,她在哭?
他抬起头,只看到她眼底蓄满的泪水还未来得及落下。
计卿尧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低下头有些发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万希哭。
他见过她睡着时无意识的流泪,也见过她之前忍耐不住时流下的生理性泪水。
但真正因为伤心而哭,这是第一次。
等再抬起头时,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滑落,悄无声息的,计卿尧却再也受不了了。
他捉住万希的手腕,顺着她的指尖将吹风机关上,然后拿走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下一秒拢上她的腰身,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
大手轻轻扣着她的后脑勺,用最温柔的吻堵住她隐忍的哭泣声。
唇齿交融中,无意中卷起了滑落的眼泪,计卿尧浅尝,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可以这么咸。
·
万希紧紧的抱着计卿尧,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
她没想到千山万水,他竟会追来。
一想到那恐怖盘山路,想到一旁深不见底的深崖,想到深夜的小城里他一个人茫然的寻找又迷路冻僵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自责。
为了那空穴来风的负面心情,她不管不顾一个人跑了出来。
她长这么大从没任性过,这是第一次,她本以为这短暂的任性可以治愈自己,却没想过竟然会这么难过。
如果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万希不敢往下想,鼻尖一酸又流下泪来。
·
计卿尧将万希抱在怀里,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只是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
计卿尧心里清楚她为什么哭,他一边有些内疚——毕竟他并不想惹他的大猫哭,一边又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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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万希默不作声,计卿尧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讨好似的对她说:“今晚我看到了特别美的星空,星星好多好亮,我当时就想,好想让你看到,你一定很喜欢。”
他眯着眼有些感慨,万希却又哽咽起来。
“你说你傻不傻?”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
计卿尧温声一笑,凑在她耳边说:“咱们俩谁傻?是谁以为我和秘书有染一个人跑出来?”
万希有些可怜的在他怀里摇头,“我知道你没有,我就是……”她张开嘴,却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你就是怎么?”计卿尧的声音很温柔。
万希想起曲萌萌的话,泪眼模糊的看着计卿尧,“我就是一想到有个完全符合你年少时对另一半的想象的人出现在你身边……我也想剪短发啊,也想很酷的出现在你面前,也想让你的眼神移不开我……可我做不了啊。”
她的眼泪又滑下来,为了不让计卿尧看到她哭泣的丑样子,她偏过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的,这不是嫉妒,是自卑。”万希第一次说出心底的话。
她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骄傲,可是她也有无法言说的自卑。
或许许多人不能理解这种自卑,但计卿尧却懂。
他离过婚,失败的婚姻就像一把刻刀,一直提醒着他与万希的差距,他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是被涂抹过的画布,配不上她的纯白。
所以他会不喜时乐不喜汪浩不喜路森不喜一切喜欢万希的人,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没结过婚,他们都比他干净。
一旦陷入这种自卑的怪圈,人也变得焦虑起来。
她生过一场大病留下一辈子如影随形的疤痕,而他曾在年少的婚姻里吃过太多的苦栽过跟头,他们都不像别人想的那样完美。
所以他们懂得彼此,却也只敢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计卿尧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捧起万希的脸。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这景象让他也莫名有些哑。
“很多个夜晚,我看着你在我身旁熟睡,我无数次质问自己,有没有权利遇见这么好的你。我试着给自己找借口,我劝自己因为吃过婚姻的苦,又一个人孤独那么久,上天看我可怜才将你送到我身边……可那个理智的我又推翻一切,他说比起我这样的人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不必选一个‘离过婚的’。”计卿尧的眼中有些闪烁。
“你说离婚不是我的原罪,可某种程度上它就是我的原罪。姥姥劝我不要把我离过婚的事情告诉姨妈舅舅,怕他们多想。其实我何尝不想挺起胸膛告诉每一个人我从始至终只有你?可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他的眸子雾气蒙蒙,“如果要比自卑,我比你自卑不知多少倍。”
万希第一次听到计卿尧说这些话,她没想到看起来毫无缺点的计卿尧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情。
她将他抱的更紧了,紧到计卿尧甚至觉得有些疼。
“我什么选择都不要,我只要你。”她流着泪说。
计卿尧温柔一笑,将她的下巴抬起,对上自己的眸子,“这不就是了。我也只想要你。遇见你后我所有的想象都是你,学生时的那些肖想不过是遥远的玩笑。你不是说过吗,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活在未来。我的当下我的未来里只有你这唯一的选项,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
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吻,甚至不知何时情起,两人已经跌在被褥里。
计卿尧率先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撑起身子,看着身下仍旧有些迷蒙的万希,“不行,没有套。”阳光文学网
万希闻言回过神来,忽然脸一红,却用腿勾住计卿尧的腰。
“我大姨妈刚走没两天……计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安全期?”她声如蚊呐。
计卿尧一怔,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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