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医生那里出来,计卿尧显得有些疲惫。
也是,先是答了几百道题,而后脑波检查、抽血、基础机能检查,再到最后接受心理咨询,全部结束大半天已经过去了。
回去路上万希开车,计卿尧上车没两分钟便靠着车窗睡着了。万希用余光扫过他的脸,毫无意外的看到他微蹙的眉头,睡得很不踏实的样子。
医生说在经历多项测试后,几乎可以确认引发他惊恐的最大诱因的确是未出生的胎儿。虽然计狐狸几乎已经痊愈,但心理疾病是最容易复发的疾病,所以依旧要小心,尽量避开诱因。
在听说计卿尧和万希没打算生孩子后,医生表示这是目前来讲最理想的状态,至少不会诱发危险。
万希对孩子的事毫不在意,毕竟她现在只想和计卿尧过二人世界,也不希望有谁来打扰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
她最在意的是计卿尧是否痊愈。虽然自己信誓旦旦说即使他复发也会陪他接受治疗,可她其实非常害怕他再受苦遭罪……
现在终于吃了颗定心丸,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等红灯时,冬日的夕阳冷冷的,这会儿落在计卿尧的脸上,万希静静的看着有光在他的眉宇间起舞,似乎溅起了心头的万种情丝愁绪,令她一瞬晃神。
但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好像此刻她才完完全全握住他的手,与他本身面对面。
后面有车按起了喇叭,万希这才回过神,连忙转过头继续开车。
计卿尧也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惊醒了,本来他睡得就很浅。
只见他眯着眼,似乎半梦半醒,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太阳快落山了,正是余晖萧瑟时,他偏头看向开车的万希,似乎一瞬怔然。
无意间瞥到计卿尧落过来的茫然目光,万希笑着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还迷糊呢?”
计卿尧没说话,只是从嗓子里囫囵“嗯”了一声。
“马上就到家了。要不今晚不做饭了,楼下新开了一家川菜馆,我们去尝尝?”万希和他打商量。
“好。”计卿尧的视线飘向前方,懒懒的应了下来,过了几秒又飘回万希身上。
“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忽然低声说。
“嗯?梦见什么了?”万希看了他一眼,没瞧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计卿尧忽然伸手,轻轻将万希的一缕长发勾在他手心绕了绕,眼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你。”他淡淡笑了笑。
·
计卿尧梦到自己拎着一盏灯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长街上,虚虚实实的人影从眼前身后掠过,他本想离开,却听到一个声音要他等等。
他站在那里左等右等,春夏秋冬,沧海桑田,不知等了多久,仿佛骨血都长出了枯枝。
可回过神来才察觉到有人早已不知不觉的牵住他的手。
“走吗?”梦里的人问他,“你借我光,我陪你走吧。”
计卿尧看了看手上那盏灯里豆大的光在微风中摇曳着,没想到自己这样微弱的光竟也能借人照亮方寸。
于是他踏踏实实牵着梦里的人向前走,直至梦醒。
·
“我?”万希很是好奇,“梦见我什么了?”
计卿尧扭了扭脖子,发现已经进小区地库了,他眯了眯眼,“没什么,就梦见我在等你。”
万希将车停到车位,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这才认认真真的看向计卿尧:“让你久等了。”
说不上为什么,她仿佛可以体会计狐狸轻描淡写下的委屈。
计卿尧怔了许久,终于浅浅的勾起唇角。www.songdongxs.com
“或许是我迷路太久了。”他说。
所幸往后余生有人相伴,有路可行,有梦可做。
·
十二月一到,大街小巷千家万户忽然有了新年的热闹氛围,而躲不开的酒会饭局也终于多了起来。
万希此刻正躲在角落里喝水,看着不远处的计卿尧正微笑与人寒暄。
今天的酒会受计卿尧的某位重要客户邀请,万希以“计太太”的身份陪他走了几圈,然而新买的高跟鞋实在有点磨脚,于是她瞄准空子假装上厕所,偷偷离开了觥筹交错的中心。
卫生间出来,万希便躲在这个角落里歇脚,顺便偷偷欣赏计狐狸的社交风姿。
西装计狐狸赛高!出门前万希帮他抓了头发,简直不要太帅。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优雅,笑容虽然公式化了一些,但让人十分舒服……
万希看到他与人聊天时目光不自觉的扫过会场,应该是在找她。于是她悄悄从阴影里走出一点,果然,没几秒钟,不远处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
对上计卿尧询问的眼神,万希可怜巴巴的指了指自己的脚,又双手合十摆出拜托拜托的姿势,分明是告诉大佬她就想偷个懒求大佬放过。
大佬不自觉的挑眉,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了,权当应了偷懒大猫的请求。
万希得了赦,总算松了口气,拎着裙子偷偷走到甜品台那里,取了几块点心放在盘中,又退回阴影里。
她是个俗人,吃吃喝喝让她快乐。
正吃的开心呢,手包忽然传来了明显的震动。万希放下餐盘拿出手机,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号码。
她这才想到距离上次时乐联系她已经过去半月,最近她忙于计卿尧的事,忘记了解时乐的身体状况如何。
万希走出酒会会场,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这才接起电话。
简单打了招呼,万希听得出时乐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说话都有些喘息。阳光文学网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时乐的声音有气无力,却依旧温和。
“嗯,你说。”万希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时乐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他低声问:“可以见面说吗?”
“着急的话直接在电话里说吧。”万希顿了顿,“如果有能帮的到你的地方我会帮忙。”
时乐没说话,电话那头是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电话里才传来时乐的声音,“算了……我其实不该打扰你……”他有些消沉,声音也没了之前努力装出的一点点生气。
万希最烦这种话说一半的,于是皱着眉头道:“有事你就说吧,不要总是吞吞吐吐的。”
时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找到严老现在的住址了,你能陪我见他一面吗?”
万希没说话。
四周忽然静的有些可怕。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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