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后座的时乐又开始咳嗽了,他闭着眼,眉头不自觉的紧皱。
万希转过身,看向和时乐一起坐在后排的家庭护工小李,“还有温水吗?让他喝点水吧。”
小李一脸难色,“保温杯里的热水已经喝完了,剩下的只有矿泉水……”m.songdongxs.com
一直斜斜的倚靠着后座的时乐终于睁开眼,“我没事……咳咳……很快就到了吧。”
万希看了眼计卿尧的导航,“还有一个多小时。”
“嗯。”时乐没再说话,难受的偏了偏头。
“前面有个服务区,我们休息一下,接些热水。”一直没说话的计卿尧开口了,他开着车,脸上表情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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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计卿尧和万希便驱车来到时乐家楼下。
当小李推着轮椅将时乐带到他们面前时万希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月,时乐已经瘦到脱形,整个人被厚厚的棉服大衣包裹着,脸上毫无血色,丝毫看不出曾经隽雅温润的模样。
时乐看到万希身旁的计卿尧,像是晃了晃神,随后才强打精神与他们打招呼。
“你还好吗?”万希问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是好的?
时乐微微一笑,脸颊上是因为太瘦而留下的一道道笑褶,“还好……让小李开车带我们过去吧。”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汽车。
“我来开车吧,开我们的车。”计卿尧忽然开口了,他的车比较大,长途也会舒服一些。
时乐看了眼两人身后的车,也不推辞,颔首道:“好。”
车上,时乐大概讲述了一下他请人查到现在严老和他的太太一起住在秦皇岛某疗养院,他们之前一直和孩子住在一起,但因为怕给儿女添麻烦,已经搬过来好几年了。
时乐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没声。
万希回头,却看到他已经昏睡过去,她不解的看向小李。
小李看出万希的疑惑,轻声道:“时先生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万希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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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服务区简单休整后,几人重新启程。
离秦皇岛越来越近,万希忽然紧张起来。她太久没有见到严老了,就连事发后的那些传闻,也是听汪浩昕冉转述的。
她看着远方,神情却是难得一见的肃穆。
像是跪在莲花宝座下的信徒,但求一悟。
只是信徒求的是灌顶醍醐、须弥开悟,而她求的是旧事终了、长梦可安。
可殊途同归,都是求个解脱罢了。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计卿尧温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朵。
万希摇摇头,“我不困。”想起计卿尧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她有些心疼,“累吗?”
计卿尧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压低了些声音:“不累。我刚才在想一件事……”他停住话头,卖了个关子。
“什么?”万希被他勾起了兴趣,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
“我就在想啊,要是我以后失业了,还可以给你当司机,司机小计,听起来还挺有趣。”计卿尧慢悠悠的小声道。
万希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想起后座时乐还在睡觉,又连忙捂嘴,低声笑言:“脸皮够厚的,分明是司机老计。但你别说,日本六七十岁的司机挺多的,所以你这份工作属于铁饭碗啊。”
计卿尧噗嗤一笑,“我以为傍上你就已经有了金饭碗。”
万希乐不可支:“你也太不思进取了。有可能哪天金饭碗会被收回,但铁饭碗才是真手艺……”
两人轻声斗嘴,原本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时乐缓缓睁开眼,默默的看着前面两人,看了好久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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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的巧,严老先生正和夫人在阳光房浇花呢。”疗养院的护工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向阳光房走去,几人的脚步都不快,主要是等小李推着轮椅上的时乐。
“浇花?”万希有些疑惑,正值寒冬,哪儿还有什么植物开花啊。
护工点点头,轻声道:“其实这个时节没什么植物,更没有花,但是严老夫人喜欢,所以时常来给空花盆浇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指了指自己的头,声音压得更低了,“老太太这里不清醒,谁都不认识,就爱浇花,老先生只能由着她。”
万希抿了抿唇,师母的阿尔兹海默症……
阳光房在副楼后面,转过弯就看到了,只是里面的荒凉让人有些心惊。
离阳光房越来越近,计卿尧明显感觉到万希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轻轻握了握万希的手,希望能带给她一些力量。
阳光房的玻璃灰蒙蒙的,大概已经很久没人擦过,里面只有一些荒弃的花盆,还有几株半死不活的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拿着一只洒水壶认认真真的浇水,走近了会发现她的眼睛几乎没有聚焦,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傻傻的。
洒水壶里没水了,老太太摇了摇,有些茫然的转过身,将水壶递给身后的人。
老太太身后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他接过洒水壶,将一旁准备好的瓶子打开,给洒水壶里灌了点水。
“累不累?再玩一会儿就回去休息吧?”老人耐心的问。阳光文学网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万希却停下脚步,她看了一眼时乐,而时乐也正看向万希。
时乐的眼中闪着难以琢磨的光,而万希则是默默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握紧了被计卿尧牵着的手。
他们都听出了那个声音,的确是严老。
许是因为紧张,时乐突然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阳光房里的两位老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同时看向门口。
纵然已是满头白发,严老依旧精神矍铄,只是坐在轮椅上,双腿动弹不得。
严老打量着来人,一时间没有认出他们。
“严老先生,这几位是专程来看望您的。”护工在一旁介绍。
严老的眼中充满疑惑,“你们是……”
万希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时乐扭过头不住的咳嗽,眼角忽然滑下泪来。
“啊——”老太太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用颤抖的手指着万希,就在万希以为她要扑上来时,她忽然躲到严老的轮椅后,猫下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十三?”严老迟疑的问。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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