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吉利了？”
杨东浩乜了他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着，其实不用询问赵晓峰，出门走了几步后，杨东浩就知道，是哪两家酒楼在卖臭豆腐了。
就在这东河大街前面约莫两百米左右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汴京城内有一条汴河弯弯曲曲，穿城而过的原因，城内大多数街道名字，都有一个“河”字。
有两条长长的队伍，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三百人左右，在那两座酒楼前排着，两口大锅就架在酒楼门前。
臭豆腐的味道，就是从这里飘过来的。
“这河底捞三个字听起来，感觉就像是打捞淤泥一样。”
赵晓峰三两口将黄瓜吃完，认真的说道：“不如改名叫河里捞吧……嗯，这样也不太吉利，有种汴河里打捞死尸的感觉。”
杨东浩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向那两家酒楼走去。
赵晓峰紧随其后跟着他，继续说道：“杨兄，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帮你写牌匾，不如就请我吧，实不相瞒，我的书法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杨东浩直接将他的话就过滤掉了。
“……臭豆腐了，十文钱七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走得近了以后，就能听见叫卖的吆喝声了。
杨东浩忍不住笑了，心里暗忖：“这‘山寨’的速度还真是挺快的。”
这汴京城里做生意的小贩，比如集市上那些卖菜卖肉的，通常都是简单的吆喝一声，黄瓜一文钱！猪肉十文钱！
像是眼下这种叫卖吆喝声，分明就是“山寨”模仿杨东浩以前卖奶油爆米花的套路。
这两座酒楼一处名为醉云居、一处名为古丈居，名字都起的挺有意境，文绉绉的。
这也是汴京城里所有酒楼的习惯之一了——几乎所有酒楼在起名时，都是请秀才，举人之类的读书人，帮忙起名并且书写牌匾的。
当然。
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会被邀请到的。
像是侯跃白这种在读书人中都十分有名的人，往往是酒楼老板最喜欢的，虽然这润笔费不薄，但说出去可以炫耀一下——我这牌匾是请侯公子来写的。
“……臭豆腐，十文钱七块，不要错过啊！”
走近了以后，杨东浩瞟了一眼站在大锅旁边，喜笑颜开，忙碌收钱的人。
不是别人。
居然是周老板这个老熟人。
“……十文钱七块喽！”周老板也注意到了杨东浩，旋即，他故意提高嗓门，吆喝了起来，笑吟吟的对杨东浩说道：“杨掌柜的，你要尝尝吗？”
“好啊。”
杨东浩也笑了，摸出来十文钱，递给周老板，笑着说道：“这么多人，我能插队吗？”
周老板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要调侃一下杨东浩而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打蛇随根上，真的拿出来十文钱要购买自己的臭豆腐。
“别人肯定不行，但杨掌柜你的面子，我得给啊。”
周老板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毫不客气将十文钱收起来，对干活的伙计说道：“先给杨掌柜的来一份臭豆腐。”阳光文学网
伙计将几块臭豆腐捞出来，放到旁边的碗里，周老板亲自动手，舀了满满一碗酱汁，撒了香菜，递给了杨东浩，“杨掌柜的请指点一下，看看我这臭豆腐，哪里有些不足？”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可能会觉得周老板是在虚心请教。
但杨东浩却是能够听出来，周老板的潜台词，其实是在挑衅自己而已。
很简单。
之前卖奶油爆米花的时候，周老板就曾经想要找杨东浩合作，但被杨东浩拒绝了，后来周老板当众揭穿杨东浩的奶油爆米花，其实是用玉米做的，并且还端来了一锅爆米花证明他的话。
这种行为就算是典型的“砸摊子”了。
同行是冤家，这话自古以来一直都不假，往往希望你倒霉的人，都是你的同行。www.songdongxs.com
而现在。
周老板故意说，让杨东浩尝一下他的臭豆腐，指出一些不足之处，潜台词的意思就是说——你以为这臭豆腐我做不出来是吗？
“好啊。”
杨东浩笑了笑，接过碗筷，仔细尝了一块臭豆腐，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周老板要把酱汁浇的这么多了，他是用酱汁的味道，来弥补臭豆腐味道中的不足。
一个优秀的厨师，是能够品尝出来一道菜的缺陷，影响一道菜口感的因素有许多，比如腌制时间长短、火候的大小、哪种调料放多了等等问题。
“怎么样啊杨掌柜的？”
周老板看见杨东浩不吭声，笑眯眯的说道：“跟你的臭豆腐相比，是不是味道一样啊？”
“周掌柜的。”
杨东浩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你这酱汁调配的，的确是相差无几，只不过，口味比我调制的酱汁要重一些，我估计，这应该是你有意而为的吧？”
“嗯？”
周老板登时一个激灵，内心惊愕不已，这家伙竟然一下就尝出来了？
没错。
周老板和吴老板两人，从苏掌柜那边获得制作臭豆腐的方法后，两人并没有从苏掌柜那边订购臭豆腐。
原因其实很简单，并非是苏掌柜不卖给他们俩人，而是因为苏掌柜那里的“驴力”有限，每天只能做出来两千块臭豆腐而已，全部都供应给了杨东浩，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分给他们俩人。
不过。
他们两人也没打算从苏掌柜那边订购。
因为从其他磨坊购买豆腐，一文钱的豆腐，足够制作出来售卖价格为数倍的臭豆腐了。
这其中的利润空间这么大，他们俩人可不舍得让给别人。
所以两人就是买回来豆腐以后，按照苏掌柜所说的方法，找一个避光的房间进行风干。
而酱汁的调配，两人很快就研究出来了，因为这并不复杂，凭借口感实验了几十次后，基本上就摸索出来了。
但是在臭豆腐做好了以后，浇上酱汁，周老板两人尝了一下，立刻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臭豆腐的口感，比起杨东浩所售卖的臭豆腐，在香味上要明显差了一点。
两人又去询问了一次苏掌柜，是不是隐藏了一些东西。
苏掌柜自然是赌咒发誓，告诉他们并没有藏私，不过，他也告诉了周老板两人，每次给杨东浩送过去臭豆腐以后，这些臭豆腐还要放到一口散发着臭味的大缸里进行腌制。
周老板两人这才明白问题是出在了哪里。
找杨东浩询问，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两人在尝试之后，发现如果将酱汁多浇一些，那么在酱汁味道的掩盖下，吃起来的口感，倒也是八九不离十，相差并不是很大。
至少在开始售卖了以后，并没有人抱怨味道不对。
“杨掌柜的真是厉害。”
周老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竖起大拇指，对杨东浩说道：“佩服佩服。”
“你这臭豆腐的味道，要差了一些。”
杨东浩接着话锋一转，笑吟吟的说道：“因为你少了腌制的过程。”
“没错。”
周老板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了嘀咕，杨东浩怎么会主动说出来这个事情？
“周掌柜，其实呢，这臭豆腐如果少了那道腌制的过程，口感就会差了许多，大伙之所以没有尝出来。”
杨东浩指了指排队的那些人，认真的对周老板说道：“是因为他们没有同时吃两份臭豆腐进行对比，如果有人进行对比，这味道的差距，一下就能感觉到了。”
“呵呵，那又如何？”
周老板眉头一挑，“我这里依然有客人，不是吗？”
“周掌柜的，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杨东浩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腌制臭豆腐。”
“真的？”
周老板愣住了，紧接着，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小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心好？”
的确。
不管怎样，他和吴老板两人算是抢走了杨东浩的生意。
杨东浩现在心里应该是雷霆大怒才对，怎么可能会好心告诉他，臭豆腐所缺少的那一道腌制方法呢？
“当然。”
看着满脸怀疑的周老板，杨东浩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说道：“周掌柜的，你以前和我谈过合作奶油爆米花的事情，虽然后来我拒绝了你，但我现在也想通了，其实你以前说的没错，当时跟你合作的话，恐怕我的奶油爆米花现在还能赚大钱，唉，真是可惜了，只怪我之前的格局太小了。”
周老板闻言，心里越发怀疑了，盯着杨东浩仔细看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杨掌柜，你这就是在开玩笑了吧，我估计你心里把我恨死才是真的吧？”
“那倒不至于。”
杨东浩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风轻云淡的说道：“做生意嘛，就是竞争，对不对？这一点，我现在算是也想通了，当然，周掌柜的，你现在肯定是怀疑我，为什么要把你不知道的那一道腌制方法告诉你，你觉得我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
周老板沉吟了一下，大大方方的点头笑道：“没错，我的确是怀疑你有阴谋。”
他也没必要隐藏，反正两个人又不可能做朋友。
“周掌柜的。”
杨东浩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光明磊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说着，他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是白白告诉你这个腌制臭豆腐的方法，我最近有点缺钱，如果周老板愿意给我点银子的话……”
杨东浩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周老板。
周掌柜这才恍然大悟，呵呵一笑，“杨掌柜的，我觉得你肯定是想多了，没错，我承认，我的臭豆腐在口感上，或许比你的要差一点，但是我卖的比你便宜啊，而且，他们也吃不出来的。”
指了指排队购买的众人，他继续说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杨东浩也笑了，“周掌柜的，我刚才和你说过一句话，你不记得了吗？”
“不好意思。”
周老板呵呵笑道：“你刚才说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是指哪句话？”
杨东浩指了指斜对面不远处，吴老板的“古丈居”说道：“周掌柜的，我刚才说，你的臭豆腐少了一点味道，如果同时吃两份臭豆腐进行对比，这味道的差距，一下就能感觉到了。”
顿了顿，他轻声说道：“我说的对比，不是和我的臭豆腐对比，而是和他的对比啊。”
“嗯？”
周老板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吴老板那边，心里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但具体又不是很清楚。
“周掌柜的，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杨东浩笑吟吟的说道：“同行是冤家，对不对？”
周老板嗯了一声，心里还在思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我将那腌制方法，卖给那位老板。”
杨东浩轻声说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有兴趣知道呢？他如果知道了以后，又会不会告诉你呢？”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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