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下山时,还在回想柳萱适才所言。
转世为陆洪源的那位月沧门大尊,实则已是许多年前的人物了。修士元神被送至生灵之川后,并不能立刻转世投胎,而是要等到合适的契机,才能被引渡到今世转生,至于这合适的契机,却是谁人也说不准的。
有元神数十年便可转世成人,亦有元神在生灵之川逗留数万载岁月而不得出,此川涤洗修士前尘因果,生时修为越高,死后在生灵之川飘荡的时间便会越久,此位月沧门大尊转世投胎之时,当初护送他元神转生的修士,都已寿尽坐化而死,是以无法借由那人之手点拨前世记忆,重启道途。
此也是多数转世之人最为担忧的事情。
好在那护送转生的修士虽寿尽而死,但陆洪源这一世的资质却十分卓越,上界以后,月沧门的转生灵册便寻到了他,他亦因此重归旧时山门。而前世为大尊时,他又留有师门传承,如今纵是修为不在,身后也有诸多强者愿意护持于他,故才使得这陆洪源如此桀骜不驯。
不过赵莼以为,前世修成通神大尊,并不代表着今世就能轻易破入此境,人之境遇、心性、气运叠加组合,足以改变太多事情,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谁又能知晓这一世的陆洪源,是会攀行更高,还是中道崩殂?
目前下定论,还言之过早!
却说那前来柳萱住处取药的修士领药在手后,又见闵绣切切嘱咐,将降云丹的利弊陈说清楚,才肯让他离去。
“家师有言,若陆真人因多食此丹而生害,便与这炼丹之人无关,还请尊驾代为转告了。”闵绣福身一礼,将之送至门外。
那人眼珠一转,却是爽朗笑道:“这是自然,柳真人一手丹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降云丹这等珍奇灵丹都能开炉炼制,要知道,我家真人在寻到尊师前,已得数十位丹师回拒。若非柳真人愿意出手,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我等感激都来不及,更何谈责怪。”
闵绣被这般热情唬得脸皮微红,只得点了点头,才转身向府中行去。
而那取药的修士见她身影消失,双目霎时就冷了下来,把玉瓶往袖中一塞,方才那点客气谦卑便再难瞧见。
“不过是个小小凝元,也敢仗着柳萱的势,对本道颐指气使。”他嘴唇微动,倒也十分谨慎,未将此念真的宣之于口。只是心中对柳萱等人并不敬重,反而有几分轻视之意。阳光文学网
在他看来,柳萱只敢缩在洞明关内,以丹药换取军功,实乃是胆怯无能之辈,陆洪源与嵇无修这等修士,皆被这人压在头上,也算是分外倒霉。
“这中千世界内处处都看身家背景,倒不如横云来得自在。”他嘴唇一撇,复又想起还未投奔到陆洪源门下时的境遇来。在小千世界内呼风唤雨的分玄大修士,入了重霄却是步履维艰。便是凝元、筑基都不敢轻易开罪,毕竟谁都不知他等身后又是何方势力。
直至后来与陆洪源结识,对方虽也是才从小千世界上来,命运却与自己全然不同,未过多久就被月沧门找上门来,说是门中强者转世,让他早日返回宗门。
“如今跟着陆洪源在月沧门中修行,倒也算好过从前不少,就是不知我儿的景况如何,等到再有横云之人上界时,还得前去打听一番才是。”他咧嘴一笑,快步向着陆洪源的住处走去。其自横云而来,修的是虫蛊之术,身份自不言而喻,便是那壬阳的上代掌门,淳于归之父淳于琥!
……
蕴灵府中。
淳于琥久久未归,陆洪源已然生出几分急切,在房中不住负手踱步。等到望见高大身影快步走来时,更是径直迎了上去,急问道:“那降云丹你可取到手了?”
“幸不辱命!”m.songdongxs.com
淳于琥连忙把玉瓶摸出,交到面前青年手中,只见他神情一喜,将玉瓶打开后,往掌中倒出一枚月白色的丹丸,轻轻嗅闻了一番。
“看这模样和气息,确是与长老口中的降云丹别无二致。”陆洪源目中微见满意,略作思忖后,竟直接将掌中丹丸往嘴里送去,霎时间丹田好似腾起一股烈火,倏地又仿佛寒冰彻骨,两种痛感交织一处,叫他忙不迭催动真元压下,而待真元开始游走后,方才的痛感便瞬间消失了般,只剩下轻软如云雾般的美妙感受,将自己团团萦绕。
他就此坐定,也不管淳于琥还在屋中,待用数个时辰将药力彻底炼化,一丝厚重沉凝的气息,便就此留在了丹田之中。
或是与本身真元不大相合的缘故,陆洪源心头微微有些异样,但内视到此道气息安然蛰伏在丹田内,并未有其余异状时,还是让他颇为欣喜。
“原来这便是降云之气,果真比我往前修行所得更为强悍。”他暗暗念道,又欲倒出一枚丹丸送入嘴中。
这回却被淳于琥着急拦下,将闵绣嘱咐之言告知了他:“此丹为柳真人所炼制,其中利弊她自然清楚万分,还望真人三思行事。”
“竟有这般讲究?”陆洪源遂将玉瓶搁下收起,倒未在身上觉出任何服食丹药过多的疲乏之感,只是柳萱此人确实在丹道上有些门路,便是他,也不得不认真考虑此番告诫,“是柳萱亲自告诉你的?”
“这倒不是,”淳于琥摇头应道,“柳真人今日似是另有客人,交代嘱咐此话的,是其门下那记名弟子。”
“客人?”陆洪源眉头一挑,面上惊讶难掩,“竟还有她要出面招待的客人……”
柳萱在这居望楼中实算個异类,不主动与人往来便罢,就是有客上门拜访,也大多被她以千般理由搪塞阻回。陆洪源前去委托她炼制降云丹时,也只是浅浅交谈过几句话,算不上拜访做客。
“去打听打听今日谁去见了柳萱。”他将惊讶神情收起,却敛不下心头好奇,于是轻抬下颌,示意了淳于琥一番。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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