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在外险些丢了条性命,令门中不少人都心头一抖。
若不是看着她归来时面色苍白,还未大好的模样,众人定是要上门细切查看一番的。
施相元百感交集,捋须说了声“回来便好”,又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赵莼遂将汲灵术一法告知了他,令其脸色大变,颇为不赞同道:“此乃你全无把握之事,且关乎身家性命,当要慎之又慎,即便存着想以自身之力将其斩杀的念头,也要谨慎权衡,莫再有下次了。”
赵莼应道:“掌门教训的是,弟子鲁莽了。”
看她拱手行礼,敛下眉眼作出乖顺的神情,施相元却微微一叹,道:“我知道以你这等天才的傲气,在许多事上都只愿凭着一腔勇武,却从未想着低头。但赵莼你要明白,修行修行,活着才能修行,活着才能得道长生,若性命没了,什么都是空的。有时候前行是勇气,低头也未必不是一种迂回之策。”
“便是那邪修,你自己杀了是杀,借助他人之力杀了也是杀,以你的心性,只些许遗憾,假以时日定能消解……可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得此话,赵莼若有所思,只觉施相元今日所言更似其自身经历一般,含着嗟叹。
她不置可否,得了些上好的补神之物便拱手退下,留施相元一人在殿中凝神自顾,久久难以释怀。
服用完神羽宫炼制的特殊补元丹,赵莼丹田已然能够开始吸收灵气,转化真元。
她识海内的元神,亦逐渐鲜活起来,神识驭使灵动,不再有迟滞之感。
有道是祸福相倚,丹田的真元尽数泄出,又重新得以补回后,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有了极大的进境,赵莼借着此番席卷灵气入内的功夫,将道台一镇,生出法光的两仪相轰然变化,竟是在此刻成就四象模样,到了分玄中期的境界!
赵莼微微感叹,要不是有此机会,估摸着还当要三年之久,才能到达中期。
不过此番也实在凶险,即便恢复时有些益处,她也不会再刻意如此了。
在门中修行的岁月,宁静而安适,每日打坐练剑,便又是两年过去。
这两年中,蛮荒局势大改,邪魔竟开始有不战而退,守城避战的念头,不过人族三州却丝毫不敢松懈,只是对魔劫将启的时间暗暗推移,看着探查之人传讯过来,讲到邪魔内部另有变化,心中更是提防之心大起。
而施相元收了上界递来的消息,放于应付魔劫上的心思,又略略收回数分。
“掌门之徒珲英,上月悟道终成,如今已是通神大尊了,出关之日约莫在下月,而主宗拟定的择徒之期,现定在半年之后。”他指尖一送,一道灿金色的光芒便遁到众人眼前,迅速化出一幅惟妙惟肖的图卷。
其上山头天际,尽数笼罩在紫霞漫天,琼宫玉阙连绵不断的景象中,仔细看去,即便是在留影术所记录的场景内,那檐上翘首的瑞兽,仙阙窗沿边含苞的花瓣,甚至碧瓦上剔透的露珠,都纤毫毕现!
座中众人无不是尊者之辈,看着这景象也不由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赞叹道:“道图宏大,细致若微,可谓上中之上,我昭衍再添一位资质不凡的通神期强者,善哉!”
但不多时,殿内气氛便从热络中平静下来。
“当年珲英大尊闭关突破,预料的时间比这还要早些,不过今日能得如此道图,晚上这么些许年份也是值得的,只可惜……只可惜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我宗的赵莼,半年时间,如何能与主宗的弟子们相争!”有一身着赤凤纹长袍的尊者忧喜交加,慨叹道。
殿内也有不少人与他想法类似,闻言都暗自点头,心觉甚是可惜。m.songdongxs.com
“但我等总要给她机会一试!”说话的是邈月剑尊,今日议事的尊者们在门中都不大现身,座中唯有她和施相元真正见过赵莼,是以想法又不一样,“我等都是自主宗出来的弟子,那大千世界中的绝世天才有多可怖,想来你我都是明白的。
“早前为大尊择徒备下的弟子,在重霄内自然都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可放入主宗去呢,诸位还敢认定他们都是最顶尖的么?便是深受我等厚望的关博衍,前些日子也在风云小会上棋差一着,输给了出身濯风泽的真婴弟子,那些后生自小就被精心养育,无论是见识还是资源,都远非分宗弟子可比!
“可赵莼不同,贫道以为,她资质在重霄中已然冠绝群雄,使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即便放在主宗,都毫不失色于那几个洞府的天才,而主宗的长老们眼力强大,就算赵莼眼下实力低微又如何,如此天才难道他们还会放她到分宗不成?”阳光文学网
提到那几个洞府,座中尊者脸色也是一变,眸中异彩连连,见邈月语气坚定不移,笑道:“若真如师妹所言,大善!”
施相元点头应下,又言:“既如此,此回大尊择徒,我便有意令赵莼一人前去。至于先前备下的弟子,实不相瞒,在赵莼气候初成时刻,也大多知晓自身机会渺小,故而心中少有争斗之意。尔等若有念想,可将他们引入门中,便不算辜负了这么些年的准备。”
能有机会被挑中进入大尊择徒的弟子,便如邈月所说,无不是重霄首屈一指的天才,这些年里几位尊者也是将他们看入眼中,心中有收徒之念的人不少,闻听施相元之言,顿觉心中欢喜,没有半分不乐意的。
“虽说还有半年期限,但主宗事情繁多,我欲择日携赵莼上界,门中杂事,便还如往常那般,托诸位帮忙照看了。”施相元微微颔首,以表歉意。
余下尊者自也是顺理成章地应下,笑着点头。
说是择日,其实传召赵莼时,亦不过是第二日罢了。
她闻得珲英尊者成就大尊一事,并不十分惊讶,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镇静。
自梦中度过数百年岁月后,赵莼的心性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施相元只觉她身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宁静,如若说从前的赵莼是把开刃的利剑,那么她现在,就仿佛重新回到了初入门派的模样,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所谓返璞归真,大抵如此。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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