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想象过地宫之中不会过于太平,一时间见得如此阴间鬼域之景象,一些修士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谁能知晓这洞虚大能的随身洞府内,竟会藏着这样一处满是鬼物的地界,且看此地死气沉积的程度,便不难猜测这些鬼物已在其中游荡了万年之久,它们日夜吞吃死气为食,即便不如活人血肉来得滋养,却也耐不住年年岁岁皆是如此,一直吞吃死气到了今夕,个中难缠自然可想而知。
正打量着附近鬼物,一道狼狈身影却已是踉跄着向赵莼一方奔来。此人神情惊惧万分,一身法衣已被鬼物撕扯得零碎,露出几道血肉淋漓的伤口,皮肉上淌出紫黑脓水,散发出阵阵腥臭,想必是剧痛无比,才叫此人面容扭曲。
赵莼定睛一望,见他身后紧随得有七八只狰狞鬼物,观其面貌只觉獠牙突出,两颊凹陷,像是皮下没有血肉一般,俱都呈现出青黑颜色,四肢僵直却遁行如风。其面上眼珠不知去了何处,留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叫人看了脊背发寒。阳光文学网
许是瞧见此处有人,这修士才急急奔了过来,口中高呼道:“道友救我,道友救我!”
也不管赵莼二人能否对付得了七八只鬼物,这人就欲将身后威胁甩至赵莼与王芙薰身上,心想鬼物神智不清,一旦开始争相抢食,便难以顾及身旁之事,他正好借了这机会摆脱纠缠,想办法离开这满是鬼怪的地方。
眼见鬼物扑来,赵莼自没有将之放过的道理,她冷眼往那青年道人身上一扫,下刻已是握起长剑杀了过去,手起剑落之下,一颗鬼物头颅便就从颈上滑落,砰地砸在地上!www.songdongxs.com
王芙薰望见赵莼出手,便也立时祭出柄长约一掌的短刃,那短刃两头皆有锋锐寒光,杀出时旋转如飞轮一般,迅如疾雷,几成残影,只从一只鬼物面前经过,就凭借刃风将之半个脑袋割了下来!
两人杀入七八只鬼物之中,却是全然不像青年道人心中所想的那般惨烈。他与这些鬼物也是交过手的,知道它们速度奇快不说,身上又带有浓烈尸毒,不过最为难缠的,还要属鬼物这副分外坚硬的身躯。长期游荡在死寂之地中,它们的血肉早已干枯腐化,皮下只得一具硬如金铁的骨骼,只消稍稍用力,就能撕破修士的丹田,将其中真婴掠去啃食。
青年道人身上的这些伤口,便就是被鬼物的利爪所破,可惜他这价值不菲的法衣,在鬼物面前竟连一击都撑不过去!
然而面前这两人,斩杀鬼物就如砍瓜切菜一般,甚么坚如金铁的骨骼,甚么韧不可破的皮肤,所让青年道人感到棘手难缠之物,对她们倒全部不成阻碍,只瞧得寒光闪过,鬼物就像风后野草一般倒伏下去,再未见起来。
等赵莼二人把附近鬼物杀了個干干净净,他便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想也不想就道:“两位道友当真厉害,贫道——”
自报家门的话语,同他心中那层结识邀约的想法一齐堵在了喉头,青年道人双眼微睁,恍惚间自身头颅已是飞扬而起,看见颈上冒得血柱冲天,却也不知赵莼是怎么出的手,又为何要杀他。
“此人居心不良,倒是该杀。”王芙薰眉头微拧,亦是瞧出了青年道人的小小心思。
语罢,她转头望向赵莼,却见对方神情淡然,连一个眼神也未多给脚下尸身,亦未曾附和她的话语,只是从容不迫地看向瘴气中游荡的鬼物,若有所思道:“原是如此。”
这些鬼物看上去凶悍无比,实却不如赵莼所想的那般强大。只若是法力深厚些的真婴修士,就能有七八成把握杀死鬼物,怕的是鬼物成群结队而来,叫人双拳难敌四手,便如这青年道人一般,单打独斗未必会逊色于鬼物,可一旦被众多鬼物团团围住,那就是脱身都难了。
而若是修成了法身的真婴,这些鬼物便更是不成威胁,莫说杀一个,就是杀十个,杀百个也绝不是问题!
只是她真正在意之处,却不是这一点。
既知这死寂之地沉积了万年来的死气,才养出了这些数量堪称恐怖的鬼物,然而其中却没有任何一只能够真正称得上强大,乃至于超越真婴境界,成为人人为之胆寒的尸魁。也不怪赵莼多想,摆在她面前的死气,哪怕成就十只百只尸魁也绝不在话下,但此地却偏偏一只也没有。
如此违逆常理之事,若说与淮樽无关,赵莼却不会相信。
而被她所斩杀的鬼物,大多也不是赤身,恰恰与之相反,这些鬼物多数都以法衣裹躯,便是早已因为岁月而失了神光,法衣上的精美纹路却仍然清晰可见,少有腐朽。故在未成鬼物之前,他们都应是活生生的人,并非因死气而生,而是死后被死气侵蚀了躯体,所以骨骼坚硬,叫一般修士抵挡不得。
如今的地宫曾是淮樽大能的随身洞府,所以这些陨落之人,有很大可能是淮樽将要陨落之际,才得以一同葬入其中。
赵莼不曾经历过万年前的天地大劫,但也听说过界南之地为此生灵涂炭,有数不尽的先人来到此地,最后又葬身于此,尸骨无人收捡,于是七零八落遗在四方。如同战争带来的死亡带来疫病,大量修士的陨落,也会使鬼邪诞育其间。
万剑盟曾在天地大劫后肃清界南之地,为的便是将死气扫除,重使生民得以安居。
淮樽或也忧心于此,故才将陨落修士封入地宫之内,在她与七位弟子的压制之下,这些死气不会诞育出真正的尸魁,而随着万年之后地宫的重现于世,如赵莼这般为着宝物而来的人族修士,则会成为计划的最后一环。
她们会杀死这些鬼物,使之永不能为祸世间,即便死气会一次又一次地唤醒鬼物,但也会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地宫,直至死气被消磨殆尽,旧人得以长眠。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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