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仁帝还未说完之时,洛珩面上已浮起讥诮之色。

  待永仁帝一脸骄傲的说完自己“赫赫武功”后,洛珩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

  “居然还知道拿先帝时期的事情,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可惜,你这冒牌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表不知其因。”

  洛珩面带冷笑,道。

  永仁帝闻言,面色阴沉,眼角直跳。

  朕是冒牌货?

  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好好,朕倒要看看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子能说出什么来。

  任你说破天,朕当初也是受降了乌蒙、高句丽,平定了安阳王之乱,开启万邦来朝的盛世!

  永仁帝虽崇文抑武,但对于当年自己的“赫赫武功”,还是相当自傲的。

  “你这冒牌货想要冒充先帝,居然也不知道好好做做功课。”

  “当年先帝三征乌蒙,那是赫赫武功吗?”

  “不,分明是耻辱!”

  “打一个人口只有数万的乌蒙部族,前后耗时五年,三次出兵草原,总兵力达到三十八万。”

  “最后还是先帝朝的礼部尚书方德文,许以割让乌蒙河一带的草原,作为乌蒙族世居之地,乌蒙人才俯首而降。”m.songdongxs.com

  “啧,好一个赫赫武功!”

  “你这冒牌货引以为傲,先帝当时却只觉耻辱。”

  “永仁起居录有记载,帝闻乌蒙归附,叹曰:五年战事,满京素缟,朕之过也。群臣闻之,皆露愧色。”

  “由此可见,先帝何尝把打乌蒙当成赫赫武功?也就只有你这冒牌货才不知就里,贻笑大方。”阳光文学网

  洛珩三言两语间,就将永仁朝的三征乌蒙之事,贬得一文不值。

  对面的罗佐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脸都一下子变煞白了。

  作为齐贤台主事,辅佐萧正亮执政近十年的大佬。

  他当然很清楚所谓的三征乌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洛珩说的那样。

  三征乌蒙其实就是耻辱。

  数十万大军,打个只有几万族人的乌蒙,打了整整五年,还没有将他们打服。

  最后还是靠着割地,才让乌蒙人心动臣服。

  这样的战绩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耻辱。

  只不过,永仁帝对文人太好。

  文人们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圣君,背上污名。

  便各种颠倒黑白,吹嘘永仁帝征乌蒙的赫赫武功。

  原本永仁帝对这事也觉得很丢脸的,但随着文人们吹捧的多了。

  他自己竟也渐渐信了文人们的话,将此当成自己的赫赫武功了。

  如今复活的是晚年永仁帝,他的所思所想,自然是晚年一心求名的永仁帝的思维,早已被文人们洗脑洗傻了,真觉得自己文治武功皆能名留青史。

  出于为尊者讳,自永仁帝驾崩后,其实已经很少有人会提及征乌蒙这些事了。

  就算偶尔提到,也只吹此事的最后结果,开启了大楚万邦来朝时代。

  嗯,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万邦都喜欢来大楚乞讨。

  让罗佐震惊的是,洛珩居然如此之勇。

  竟将粉饰永仁朝的遮羞布给彻底扯了下来。

  也亏得如今是泰安朝,这要是换做永仁朝时,不得被一众文人群起而攻之啊。

  勇,实在太勇!

  饶是罗佐深恨洛珩,心下却也不得不佩服洛珩的勇气。

  换做是他,他绝没有这份勇气,还是当着永仁帝的面,来揭开所谓三征乌蒙的真相。

  永仁帝早已听得眼角直跳,心下怒火升腾而起。

  但他和保德帝不同。

  要是保德帝,面对这种情况,早就翻脸动武了。

  但永仁帝却喜欢“以德服人”。

  如今死而复生的永仁帝,虽变得不人不鬼,但骨子里信奉的那一套,却依旧没变。

  “好一个颠倒黑白,牙尖嘴利的小子。”

  “照你这么说,永仁先帝在你眼中,竟是一文不值?”

  永仁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在位时,朝野上下人人称他为圣君,千古仁君。

  他也对此深信不疑。

  如今,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跳出来质疑他的文治武功。

  永仁帝说什么都要折服对方才行。

  “瞧,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本督何时说先帝一文不值了?”

  “在本督心目中,先帝乃旷世仁君,纵观悠悠青史,能与先帝相比的,凤毛麟角。”

  “就拿三征乌蒙来说,蠢货只看到了所谓的赫赫武功,智商正常的能看到赫赫武功背后的奇耻大辱。”

  “唯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看出三征乌蒙背后,先帝的大格局、大魄力、大仁义。”

  洛珩慢悠悠说道。

  他这话,差点让罗佐喷出一口老血。

  好嘛!

  前一秒,你还将三征乌蒙喷得狗血淋头,一文不值。

  这他妈后一秒,你居然又将此事夸出了花儿来。

  真是变脸都不及你快!

  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能说出什么歪门邪理来。

  这一刻,罗佐心下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至于……永仁帝。

  此时早已被勾得心痒难耐。

  他甚至连洛珩话中蠢货只看到赫赫武功这些讥讽都不在意了。

  忍不住又向前走出两步,脱口问道。

  “怎么说?”

  大格局、大魄力、大仁义!

  啧啧,多么高的评价啊。

  可比什么赫赫武功强多了。

  在这一瞬间,永仁帝居然看洛珩又变得顺眼极了。

  当然,前提是洛珩继续吹他,哦不,是吹先帝。

  “世人只看到先帝三征乌蒙,死伤无数!”

  “只看到楚乌条约,以胜方身份割地赔款。”

  “却没有看到,先帝的一颗仁慈之心,已超越族群之分,有包容天下之格局。”

  “万载岁月,帝王将相无数,但能如先帝这般,真正做到天下万族皆视为子民者,万载青史实属独一份。”

  “试问,这是否是大格局,大魄力,大仁义?”

  洛珩目视永仁帝、罗佐,朗声道。

  永仁帝的老脸上,瞬间浮起一抹驼红。

  似未饮先醉般,飘飘欲仙,如坠云端。

  一旁的罗佐则低下头,嘴角不断抽搐。

  他发现,洛珩实在太狡猾了。

  居然一点都不给人把柄。

  作为保德朝探花郎,罗佐无疑也是聪明人。

  他自然能看出洛珩对于永仁帝打心眼里就没看得起过。

  只不过,再看不起也不能当众非议先帝。

  这才有了先贬后夸的一幕。

  贬是真贬,夸是假夸。

  着实奸猾!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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