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小秋没回来。”
“我再去找包工头的时候,包工头对我避而不见,家里却一直传来狗叫声。”
“那天晚上,我悄悄摸摸地爬进他家院子,那群狗又不停地叫,把我暴露了。”m.songdongxs.com
“包工头从一间房门里出来了,他穿着那种能包着手臂和腿的罩衣,手里拿了个榔头,榔头上边儿都是血!我瞧见了小秋……小秋只剩下一颗头了,被摆在地上,她身上的肉,很多都不见了,骨头好白啊!”
“我心痛得快死了,又恐惧,恐惧包工头到底做了什么!”
“他告诉我,早就觉得小秋这贱娘们儿不对劲,要不是看她能赚钱,早就一脚踹了,没想到,小秋真的敢对他下手,他什么人?工地上出人命,他都能压下来,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弄死一个婊子,轻松得不能再轻松。”
“小秋昨晚上想捅死他,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打昏喂狗,人醒来的时候,他补了一榔头,就把小秋杀了。”
“他说他晓得我要来,准备好了宰我,而且这几年,小秋给他赚了很多钱,他到时候换个地方,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我们两个骨头都要被他砸碎喂狗,最后谁都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
至此,周老汉眼珠血红,他笑了起来,嘴角的血,眼底的血,愈显得刺目瘆人。
“他冲着我脑袋,挥了一榔头!”
“我当时心胆俱裂,腿脚都不能动,躲都躲不开他!”阳光文学网
“小秋站起来了!你晓得吗?她半个身子的骨头都没了,就那么站起来了!”
“她一口就咬死了包工头,血飚了好远。”
“接着,小秋又咬死了那三条狗,狗死了之后,就变成了烂肉,小秋的身体好了……”
“我晓得,她成了鬼。”
“可我不怕她,我觉得鬼好啊,当了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死了去报仇,小秋还可以活着啊!”
“我难受啊,我想要自杀,她却不让我死,让我好好活着。”
“她才告诉我,其实,杀了包工头,她也活不下去了,她的病很重,早就治不好了,她之所以听包工头的,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一个是取得信任,第二个,她觉得世上的男人都很糟糕,恶劣。”
“她的病,是怎么来的呢?她就要怎么传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有时候,一小时她要经历两三个人,多的时候,一整天,会有十几个人进她的房间。”
“她在蛰伏,她在报复!”
周老汉青筋鼓起,面目憎恶。
我脸色变了。
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杀人害命的女人,会成为五狱鬼。
直接的杀人害命,像是魏有明那样,的确是狠厉。
可间接呢?
治不好的病症,在人群中炸裂的传播。
来烟花柳巷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的家人呢?未必十恶不赦。
他们在小秋这里染了病,复而传给自己的妻子。
或者根本没有结婚的人,又传给了其他“伴侣”。
一两年的时间,得有多少人受害?!
只是成为五狱鬼,恐怕,还是因为那些人没有立即丧命,否则,恐怕小秋成二十八狱囚,或者万恶的薜荔鬼,都不是不可能……
再之后的事情,周老汉就说得平静多了。
包工头的尸体被小秋碾压成了碎肉,她身上又钻出来几条狗,将包工头吃得干干净净,那几条狗又变成碎肉,回到小秋身上。
所有的痕迹,都被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并且,他们还在包工头家里找到了一笔钱,用那笔钱,他们回到羊倌村。
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倒了塌了,周老汉无心去修缮,城隍庙是个好去处。
他以前听人说过,如果鬼常年吃香,有了法身被人供奉,就不算孤魂野鬼,即便是没办法投胎,也有乌瓦遮蔽风雨,不至于流离失所。
此外,中间有个插曲儿,那个臭婆娘他们没找到,如果找到了,必然是杀了喂狗的结果。
待在羊倌村里,小秋除了城隍庙什么地方都不会去,有些时候例外,譬如羊倌村发生什么事情,她去解决。
一来二去,城隍庙的香火就好了,上香供奉的人就多了。
为什么不让人白天上香,缘由更简单,白天吃香,小秋也会出现,会吓到人,城隍庙显灵的事儿就不攻自破。
说完这一切,周老汉沉默良久。
他看我和椛萤的眼神愈加冰冷。
我心头是闷堵的,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小秋很可怜,包工头很恶毒。
可纵使她遭遇凄惨,其余人却糟了无妄之灾。
那些罪,不至于让家人一起来承担,更成为无尽的隐患。
孰是孰非,很轻易就能判断。
只是,我和椛萤还能轻而易举将她带走吗?
如果那么做了,我俩无疑又要给她凄惨的命运多加上一股。
椛萤抿着唇,眼中有了退却之意。
我闭上眼,心中更复杂起来。
胸口有一股气,那气应该是嫉恶如仇,应该是正气。
就是那股气在拧巴,我下手将“人”带走吧,我觉得心里不舒服,不带走吧,也觉得不对。
“显神,我们走。”椛萤轻声开口。
周老汉愣了一瞬,似有些错愕茫然。
椛萤继而深深看了周老汉一眼,一字一句道:“你们父女俩的遭遇,很凄惨,可她害的人,着实不少,有人有罪活该,有人却不应该那样,待在羊倌村,你们不要再害人,好好做一些事儿,就权当是赎罪。”
“我和显神也只是普通人,没办法公允判断你们的对错,自不能说是惩罚或者怎么样。”
“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椛萤太清醒了,她这样一说,总算让我闷堵的心稍稍宽松一些。
“对了,尽量少让人进来上香吧,虽说你们也帮了羊倌村人不少,但接触鬼气久了,难免让正常人有了些许变化,白天那大姐,就能见鬼了。正常人不应该那么容易见鬼的。”椛萤又补了一句。
罢了,她往外走去。
我跟上她,两人出了城隍庙院门。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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